发布日期:2017-03-28 08:57:26 信息来源:时代周报 点击:1334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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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资管统一监管新规,北京一家中型信托公司的项目组负责人王经理跟了半年的项目暂停了。
“又没赶上这波咸带鱼,”王经理对时代周报记者调侃,他本来与一家上市公司大股东已谈妥,帮助大股东做信托计划加杠杆。也就是说,如果大股东出1亿元资金,信托公司可联系银行出资,再联系财富公司出资,三方扮演劣后、优先、夹层的角色,能组成总额5亿元甚至更高的产品。
市场上一般称这种产品为结构化产品,用这种方式,可以给客户提供5倍甚至更高杠杆的融资,如果大股东自己出资的1亿元也是借来的,杠杆水平就会更高。“很多大股东用这些钱去做市值管理,做高自己的股价,再高位减持,是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空手套的买卖。”王经理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虽然有各种监管条款,诸如结构化产品不能全仓投入单一股票,信托计划不能直接参与定增等,但这些规定对王经理和其同事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把这个信托产品再投入到另一个信托计划中,就变成了单一投资人的信托产品,就可以全仓干单票;把信托计划的钱投入到某个有限合伙人企业中,再让有限合伙企业去参与定增,或者把信托计划的钱投入到基金子公司专户或者券商资管产品计划中,再由他们去参与定增。这些手段就是市场上常说的“嵌套”。
此前,宝能系姚振华之所以能名震股市,恰是凭借结构化产品、让人眼花缭乱的多层嵌套,集结各种资金,撬动超级杠杆。
“随着银行与证券、保险、基金等机构合作的深化,跨行业、跨市场、跨机构的资金流动成为常态,资金流向更为隐蔽,风险传染性更大。即将出台的资产管理监管新规,表明监管层对泛资管产品的监管日益严格,更加注重监管的协调性,更加注重穿透原则。”恒丰银行研究院商业银行研究中心负责人吴琦对时代周报记者评论说道。
据时代周报记者从北京、华南等多家信托公司得到的消息,新规或将于近期正式推出。
“最近公司内部讨论、同业交流,都认为新规会把信托也纳入统一监管,高杠杆以后也做不了了。所以,上市公司客户暂停了项目,转而寻找其他途径。”王经理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此前信托业曾一度风光。2016年7月,证监会推出资管“新八条”之后,资管产品的杠杆水平受到限制,信托渠道却立刻火爆、应声涨价,成为市场上仅剩下不多的加杠杆手段,“信托是归属银监会,证监会鞭长莫及。”王经理评价道。
“新规出来,统一监管,也许原来的玩法都不灵了,不知未来该怎么弄。”王经理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撑死胆大的
2016年下半年,王经理调动到目前这家信托公司。此前公司生意景气,市场流动性宽松,信托公司员工从银行拿到便宜资金,同时到市场上疯狂抢项目,动辄给融资方提供上百亿元资金,从中赚取利息差和项目手续费。
王经理的同事也做了很多通道和银行委外业务。“简单说,就是银行想拿钱炒股票、炒债券,但由于监管规定限制,他们只能找信托公司,成立信托产品,才能去市场追涨杀跌,”王经理对时代周报记者说,“20万亿元信托规模,有超过10万亿元是通道业务。”
但最近几个月情势骤变,王经理所在信托公司的银行委外业务萎缩,导致生意直线下滑。近期银行资金紧张,偏偏与王经理公司合作的银行大多是小型城商行,“那些小银行去年做了大量委外去炒债券,但债券市场下跌,他们都套在里面,没办法清仓脱手,所以只能留在那里占着额度,再加上央行MPA考核等因素,更是钱紧,”王经理解释道。
市场节奏急剧变化,跳槽没踩对节奏的王经理感到无奈。
“行业就是撑死胆大的,有些信托公司发的产品,根本不披露相关的上市公司是谁,产品投资等信息也不准确,但还是能照样发行。”王经理对时代周报记者评论道。
根据此前流行于网络的监管新规草案,其中提到:相关监管机构为履行职责,存在明显疏漏,央行可提请国务院对相关责任单位和人员进行责任追究。
狂欢之后的冷场
看着国债指数从2016年11月份最高160.77左右一路下挫,深圳一家证券公司债券交易员刘先生整个人也都有些萎靡。
此前,深圳一家股份制银行募集了一期几百亿元的理财产品,之后,就把这笔资金委外出去,给了其集团体系下面的证券公司和公募基金做管理,进入债券市场享受债券牛市的盛宴。刘先生恰好就是在那时被招聘进集团体系下面的证券公司。
跟业内同行一样,刘先生所在部门也做了大量代持,把债券拿到银行间市场抵押换出资金,再用资金去买入更多债券,并不断重复该动作,“银行间没有质押率,理论上说可以无限放杠杆。”刘先生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前几年货币宽松,流动性充足,债券市场交易员顺着债券市场上涨的周期,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国海债券萝卜章事件之后,整个市场一地鸡毛。
“市场弥漫着信任危机,大机构都不敢给小机构出钱了。”刘先生对时代周报记者说,此前在债券市场上野蛮生长的城商行、小基金,现在都急于把手中的债券脱手。
“搞代持游戏的现在都焦虑,代持合同期大多3个月到半年,到时候就必须接回去,如果到时候拿不出来钱,就是违约。”刘先生对时代周报记者分析,近期市场上偶尔会出现3-5单违约,需要到处跪求资金的交易日也越来越多。
雪上加霜的是,这个时候,整个市场资金却更加紧张。
“3月17日的委外新规,就是限制公募基金通道化,委外的门槛提高了,增量资金或许就少了。”刘先生对时代周报记者分析说。证监会下发给公募基金管理人和托管人《机构监管情况通报》,对定制基金提出了更多的规定细则。
恰是委外撑起了债券市场的繁荣。中国基金业协会等相关数据显示,2016年11月底,全国债券基金总规模约为1.4万亿元,比2015年11月底暴增了59%。资金来源于哪里?截至2016年底,银行理财委外的金额约为3.46万亿元,其中超过7成投向债券市场和货币市场工具,并且综合利用各种嵌套、信托,加杠杆。
“一行三会统一监管的新规如果推出,意味着监管将更加严厉,去杠杆决心很大。”刘先生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再叠加宏观经济周期复苏的背景,债券市场今年肯定是起不来,是熊市了。”
背后的背后:银行理财资金池
无论是信托公司的王经理给上市公司大股东配资做股价的钱,还是刘先生在券商资管做债券的钱,都来自背后的银行,而银行资金是来自其背后的理财产品资金池。
“放下手头所有其他活,集中精力研究央行的监管政策,”去年年底,上海一家股份制银行下属研究所的吴主任和同事,接到了行里领导的新任务,2017年一季度,央行对银行业展开首次季度MPA考核(宏观审慎评估体系)。
“MPA考核影响最大的一条,或许就是将银行理财纳入广义信贷范围。央行要给理财资金池这匹横冲直闯的野马,套上缰绳。”吴主任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今年的年终奖也许又要打水漂了。”上海一股份制银行中层李先生对时代周报记者说,李先生希望能多放贷款,把资金卖出去,才能有业绩并取得更多年终奖。但是,2016年企业主投资意愿弱,对资金没有需求,李先生年终奖少得可怜。
出乎李先生预料的是,2017年前3个月,企业主贷款投资需求突然爆发,加之2016年计划贷款却因观望没有做的累计需求,年初设定的全年新增信贷目标为600亿元,到目前实际信贷已超过一倍多,达到1500亿元。据李先生观察,同行业其他股份制银行,也都是大大超过预期。
但现在央行甚至已对某些银行进行月度窗口指导,紧密监控信贷指标。“传统信贷业务,有存贷比等各种指标束缚,还有央行窗口指导,没办法腾挪,现在又要MPA考核,没什么赚年终奖的空间了。”李先生说道。
但李先生的同事、负责投行类业务的张先生,却活得很潇洒。“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资管渠道堵住,就走信托渠道,信托堵住就走有限合伙,总是能把理财池的资金卖出去。”张先生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张先生的日常工作,是把银行的理财产品资金卖给有需求的人,赚取利差。银行的理财产品由公众购买,公众把资金交给汇聚成银行的理财产品资金池,公众则获取利息回报,“此前是为了高息揽储,但资金池做大了,银行就开始把资金投到股市、债市、房市等各种高收益的地方,以博取更高的利差。”张先生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截至2016年底,银行理财产品资金总额27万亿元左右。许多银行的理财资金池比表内资产大得多。
“MPA考核,要求把银行理财也纳入广义信贷范围,对其增速作出约束,就是为了防止理财池野蛮生长。”吴主任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在3月的一次会议上,新任银监会主席郭树清说,“三会”会同央行正在研究监管理财产品的统一框架。银监会主要从四大方面加强理财业务监管:1. 引导理财产品更多地投向标准化金融资产;2. 理财产品与所投资产相对应;3. 严控期限错配和杠杆投资;4. 严控嵌套投资。
也恰是政策和监管的不断收紧,使得与王经理所在信托公司合作的城商行资金极度紧张,使得刘先生进行债券交易时愈发艰涩。
“一行三会”的统一监管新规,降杠杆、打击嵌套,收紧源头的理财资金池,“中国资管行业监管框架处于重要转折点。”中国银行业协会首席经济学家巴曙松说道。
资金狂欢宴会正在散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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